苏索才
上文从不同语言、背景和人生积累三方面谈及重新阅读英语文学经典的必要性，那么重读这些经典有什么重要性呢？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说：“经典是那种永远没把话说完的书。”英国散文家弗朗西斯·奥斯本说：“认真研读和充分消化几本书给你带来的收获比生吞活剥上百本书要多得多。”可见文学经典由于经过作家长时期的打磨，值得我们花一些时间认真、反复去读。正如一把制作上乘的小提琴非常希望将自己交给懂它和珍惜它的大师去拉，两相互悦，才能拉出最好的曲目，文学经典也乐于邀请读者认真地、反复地走近它，和它互相摩擦以撞出阅读的火花。所以，重新阅读是使经典重现伟大之处的必经之路。
重新阅读英语文学经典可以提高阅读和鉴赏能力。要能鉴赏，首先就要对作品有通透的了解，而要对作品有通透的了解，除了重读没有其他办法。根据我在美国大学20多年的教学经历，美国大学生和一般读者非常重视重读，他们经常告诉我自己正在重读某一部作品并且非常享受。在我自己的教学中，有的作品如《哈姆雷特》《奥赛罗》《俄狄浦斯王》《欲望号街车》《玻璃动物园》等，我都教过数遍。每次阅读都会发现以前漏掉的东西，都可以帮助我从故事的情节、人物、场景、视角、语言、结构、风格等方面审视作品的长处和短处。是的，经典作品也有败笔之处。对学生和普通读者来说，如果隔几年或几十年就对以前喜欢的作品进行重读，对他们提高语言、理解和文学审美能力大有帮助，而且随着日积月累，他们会在阅读理解和文学赏析上有很大的突破。如果能认真地阅读和重读20本以上不同风格的小说，你的英文水平、阅读能力和文学欣赏能力一定会大有长进，在阅读原文经典方面，你也会成为更细心、更有效的一流读者。
重读外国文学经典还可以开阔视野，帮助了解不同的世界和文化，使人更开放、更成熟。细读《了不起的盖茨比》《喧哗与骚动》《赫索格》，对了解美国1920年代、美国梦、美国南方历史及1960年代的美国思潮很有裨益。《白鲸》被称为百科全书式的小说，涉及美国19世纪的思想、信仰和哲学，书中对形形色色的人物，特别是对亚哈船长的描述，有助于了解美国的文化、精神和价值观念。除此之外，重读经典也可以使我们加强人文关怀，关注人的尊严、生存和发展。文学就是关于人的故事。尽管地域、文化不同，但人的共性是跨越地域和时间的，正如福克纳在接受诺贝尔奖的演讲词中所说：“诗人和作家的特权就是去鼓舞人的斗志，使人们记住过去曾经有过的光荣——人类曾经有过的勇气、荣誉、希望、自尊、同情、怜悯与牺牲精神——以达到永恒。”英美作家以及中国作家，在讴歌人的价值方面有很多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中国的读者可以从这些外国经典中的人物身上看到其优点和不足，从而帮助自己做出正确的价值判断和选择。无论如何，重新阅读英语文学经典对开阔一个民族和个人的视野，以及提升他们的生活品味是大有帮助的。
最后，我就重新阅读英语文学经典提几点建议。第一，选感兴趣和符合自己英语水平的原著。由于我从事英语文学的教学和研究，经常有学生和朋友请我为他们推荐经典书籍。我非常乐意这样做，但也有些忐忑，不知道我推荐的书是否适合别人的口味。我非常欣赏林语堂先生关于自由读书的观点。他说：“找到思想相近之作家，找到文学上之情人，必胸中感觉万分痛快，而灵魂上发生猛烈影响，如春雷一鸣，蚕卵孵出，得一新生命，入一新世界……因为气质性灵相近，所以乐此不疲，流连忘返;流连忘返，始可深入，深入后，然后如受春风化雨之赐，欣欣向荣，学业大进。”喜欢读书的人一定是经常逛图书馆和书店的人，一定知道自己喜欢读什么。外国文学经典因为已经读了一遍，你知道它是否合口味，是否要重读。当然也有初次阅读不上手，以后克服了某一障碍才喜欢上作品的读者。从我几十年阅读英美文学作品的经验看，我选择阅读已有定性的、经过时间检验的英语原著经典，找出适合我口味的作家，如D. H.劳伦斯、托马斯·哈代、麦尔维尔、霍桑、菲茨杰拉德、福克纳、约翰·斯坦贝克、索尔·贝娄、托妮·莫里森、拉尔夫·艾里森、斯科特·莫马迪等。感兴趣以后，读书就变成了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感到疲劳和厌倦。另外，寻找和自己阅读水平相当的书。先开始读四五十页，看它的词汇、句式和思想是否适合现在阅读。我上文举例谈到的《白鲸》《喧哗与骚动》和《赫索格》，要等到语言和阅历达到一定程度时读最好。阅读是一项个人化的活动，绝对不要受他人影响，也不要为一时读不懂感到惭愧。从来没有读不懂的书，只是你选择的书和读它的时间不对而已。
第二，如果有可能，找个安静的空间、专门的时间去读。美国人很喜欢阅读，我经常在公共汽车、地铁和沙滩上看到他们在读书。消遣性的浅阅读可以在这些喧闹的场所进行。如果是经典名著，建议在安静的家里或去图书馆读，这样能够专心阅读，不受干扰。在阅读时做一点儿笔记，记下故事要点、人物特点、阅读感受。我自己是不拿笔不阅读的。随手做笔记会使自己有意识地慢下来，思考故事中的人物和发生的事件，否则纯粹追着故事情节走，读完一本几百页的书后，留下来的印象很少。文学经典常常有一定难度。做笔记能帮助养成细致有效的阅读习惯。越是读书经验丰富的读者，记的笔记越详细、越有见地。我自己就有好几本这样的读书笔记。有时为了应急，只要翻阅它，就能想起这本书的情节、人物、主题、风格等。要使重读更有效，認真阅读和记录详细笔记必不可少。
第三，经典作品重读完后要认真总结，就故事的情节、人物、场景、主题、叙述角度、语言、风格写出分析。这个过程可以帮助理清思路，检测阅读效果，可是一般读者不习惯做或不知道怎样做。把想法写下来形成自己的观点比阅读要难，但只要有意识地去做，你会发现这非常有益。对整部作品的全方位透视就是高水平的文学鉴赏。经过这样的过程，留下的就是你对作品吸收的部分，成为自己的知识。阅读书籍多的读者，也可以将本作品和其他作品进行横向和纵向比较，这比单一的作品欣赏更进了一步。通过发现作品之间的相同点和不同点，可以帮助你更好地看到某一作品和作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贡献。对在阅读中遇到的语言问题、故事背景、作家生平和其他批评家对作品的评价，可以适当做一些研究。现在网络发达，足不出户就可以从网上找到足够的信息。
文学经典是人类知识、智慧、情感的结晶，是人类语言最丰富、最有创造性的形式。经常重读英语文学经典对开阔眼界、陶冶情操，对提高阅读能力和文学欣赏水平大有裨益。希望更多的中国读者能够读好书，读感兴趣和适合自己阅读水平的书，采取有效的方法去读，为丰富自己的日常生活和人生经历迈出重要一步。
（作者单位：芝加哥城市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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