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胖
知道母亲交了一个海王男友还被骗光了钱，徐阳先是震惊，接着他瞒着警察，做了一件令人完全没想到的事情——
向母亲借钱，牵出一段狗血黄昏恋
2021年春节，从小看着徐阳长大的老房子邻居王阿姨，顺道来串门时，言谈间总提及啃老的话题，让在一旁陪坐的他尴尬不已。
他还没想明白王姨为何来“敲打”他，送别时，王阿姨劝他别急着卖老房，心急卖不上好价。这什么情况？怎么到了要卖房子的地步呢？
徐阳，河南省郑州市人，1993年出生。2020年9月，在同事的介绍下，他打算卖掉自己无学区的两房，置换一套大点的学区三房。算来算去，新房要一平方米再补上五千的差额才够。于是，他把目光瞄向了母亲手上的积蓄——她曾跟他讲过，手上有十几二十万，将来养老不用他太担心。跟母亲把换房的事儿一说，她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却迟迟不拿钱出来。直到春节过后，徐阳这边才刚和母亲又提起，她那边就要卖老房子。徐阳确定她有事瞒他，且一定是大事！
果然，在徐阳的逼问下，母亲瑟缩着肩膀，嗫嚅着开口说：“我手上的钱，都被人借走了。”“都”和“借走”两个词，让他大惊，他压抑住满腔的酸涩问她：“借给谁了？借出了多少？为啥我一点都不知情？”
许是徐阳不敢置信的表情太明显，母亲瞥了他一眼后，脸上慢慢晕出一片绯红，她抿抿嘴，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低声解释道：“你不认识，本来想等小宝上幼儿园后，再介绍给你们认识的……”徐阳脑中浮起最坏的念头，顿时有种遭人背叛的恼怒，他以为母亲到了这个年纪，手里有钱，身边有儿孙，压根就不会再考虑感情问题。没想到，她居然不露声色地处了个对象，还把全部身家都借给了人家。
这可真是老房子着火，让人措手不及。“您天天在家看孩子，从哪认识的人？别是遇到骗子了吧？”看着母亲反常的举动，徐阳越发觉得自己猜测的正确性，可指责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她的眼泪淹没。
看着母亲因他的质问，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抽泣，徐阳心底一软，拿过纸巾递给她，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劝她：“妈，如果您还当我是你儿子，能让我知道這是咋回事不？”听了这话，徐母噌地站起来，说：“你还当我是你妈呀？”接着，她含泪诉说了一直掩藏在心底的委屈。
自徐父意外去世后，徐母的精气神也跟着散了。当初，徐阳以为只要带她远离伤心地，为她找一份事做，就是消除她悲伤的最好方法。徐母因不好拒绝儿子的好意，就答应离家陪读，又在他的极力劝说下，在他学校的食堂打工至他毕业。
可这些，只是徐阳以为的“为她好”，对于一直养尊处优的徐母而言，却更像是在生活骤变后，难以向人言说却又不得不吃的苦。终于盼到徐阳毕业结婚，却又因他忙于工作，加上小家庭的组建，很自然地忽视了她的情绪。
在孩子出生后，这种情况更严重，徐母倒着苦水说：“你儿子出生后，你嘴上说得好听，让我过去帮忙带孙子，可你又花钱找个月嫂，啥意思？我想抱抱孙子，还要被月嫂挑三拣四，一会要洗手了才能抱，一会让我别戴首饰、抹化妆品，一会又嫌我穿的不是纯棉的衣服……那满脸嫌弃的样子，说我是你们请来的保姆都有人信。”
渐渐地，徐母开始觉得自己在家里没地位，还孤立无援，自然产生了“儿子靠不住”的强烈危机意识，开始寻找其他感情寄托。空闲时，她就在手机视频社交网站上上传一些想念徐父的视频，偶尔也会晒晒儿子送她的礼物和节假日外出游玩的照片，因此认识了经常给她点赞评论的冯宏。
两人从私信聊到微信，越聊越火热，最后干脆从同城线上热聊奔向了线下见面。这一见面，看着外表和徐父有几分神似的冯宏，徐母心里不自觉就对他放松了警惕。此后，冯宏不时嘘寒问暖、花心思买点小礼物，很快让徐母对他动了心。
自称成功人士的冯宏还贴心地向徐母建议：为了不引起家庭不必要的争端，等她孙子上了幼儿园后再向家里公布恋情。
追踪老海王：那是为人子女的尊严
2020年疫情后，冯宏几次和徐母聊天时，都愁眉苦脸地谈及自己投资的小吃店受新冠疫情影响损失惨重，不仅要每月支付员工工资，还要按时付房东门店租金，加上儿子还房贷要他支援……各种哭穷铺垫，让心软又没怎么受过社会毒打的徐母，在他刻意卖惨的表演面前，先后几次把手上的积蓄借出。
直到徐阳要买房找她借钱，而她和冯宏说明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他。这下，所有让人费解的谜团都解开了。不用怀疑，从听到冯宏自借钱后就失联，徐阳就确定母亲被骗了。本想直接带母亲去报警，但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徐阳提醒自己，这次母亲被骗，也有他的责任，是他的自以为是和功利自私，让本该亲密无间的母子之间产生了龃龉，将母亲越推越远，直至让别有用心之人乘虚而入，捡了便宜。
于是，刚要说出口的指责被徐阳硬生生吞了回去，他决定换种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妈，您怎么不早点介绍冯叔叔给我认识一下呢，我又不介意。您看他这么久没联系您，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新闻上经常报道独居老人在家出事都没人知道，要不咱们让警察同志帮忙找一下人。万一他是出事了，就等着您报警救他呢。”
被徐阳说动，2021年3月1日，徐母在他的陪伴下，来到辖区派出所报案。负责接待记录的民警叫李宇，听完经过，在徐阳的眼神示意下，他柔声劝徐母不要着急，又陪着他们一起去了冯宏之前自称的自家小吃店里调查。
店老板的回答证实了徐阳的推测，店老板主动讲了很多细节。他说之前冯宏经常来吃饭，熟悉后，会在吃饭时和他搭讪几句，比如“今天生意怎么样”“今天这客流量不错”等，因为也会有其他熟客和老板这样聊天，所以老板一般都笑着回应几句。
直到疫情被控制住全面复工后，店里陆续有几个老太太上门问他老板在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了冯宏的员工，冯宏以此介绍出去行骗了。李宇让店老板登记了相关信息，又严肃地问了一些问题，四处查看后交代徐阳回去等他的通知。
徐阳能明显感觉到母亲在事实面前被打击得很失落。来时还挺拔的身影，回时已耷拉着像失了魂，路上如果不是他在旁看顾着，她几次都差点被撞到。一路上，徐阳都在琢磨该如何劝导开解她，最后打定主意让媳妇出马，顺便也缓解下母亲对她的腹诽。经过徐阳在路上的提前沟通，进门后，徐阳媳妇像没看到婆婆情绪失落的样子，带着儿子使劲往徐母跟前凑，孙子的软萌可爱，让徐母从一开始的强颜欢笑，慢慢恢复了几分真心。
在安抚母亲情绪和精神的同时，徐阳抽空就向李宇打探案件进展，每次他都简洁地打发徐阳：“现在不方便向你透露案件进展，等有消息了我会主动通知你。”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
虽然徐阳不怀疑警方的破案能力，可一想到很多诈骗犯被抓到后，诈骗的钱财大多被他们挥霍一空，他还是控制不住有些焦虑。说到底，徐阳还是舍不得自家的钱就这样白白地打了水漂。如果能早一日抓到冯宏，是不是能多退回一点被骗的钱？
3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徐阳窝在家里看电影时，受影片剧情启发，看到受害人凭借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抓住骗子，他不由精神一振。都说戏剧来源于生活，没准自己也可以像电影主角那样，抽丝剥茧，亲手抓住骗子，将他绳之以法呢。
念头一起，怎样也压抑不住。徐阳暗暗发誓，冯宏敢在他眼皮底下骗得母亲失财又伤情，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冯宏挖出来。自小就喜欢侦探推理的徐阳，开始细细推敲起各种可能找到冯宏的线索。
小吃店老板说冯宏是店里的熟客，那他大概率生活在店附近。徐阳从百度地图上，以小吃店为中心，慢慢圈出冯宏有可能居住的生活圈范围，不由感叹冯宏还真会选位置。附近是人口密集的小区和一个批发零售的综合市场，一千米外的十字路口是通往全国各地的汽车客运总站。所以，即便知道他的相貌，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还是有不小的难度。
万恶皆有痕：穿过人潮人海找到你
徐阳开始反复、仔细地查找冯宏留下的网络痕迹。终于，徐阳在冯宏给徐母分享的一段他在厨房秀厨艺的视频里，看到视频中有一闪而过的部分窗外景物。这可是重大线索呀！徐阳激动地截屏保存，放大后仔细分辨照片中的外景信息，他连蒙带猜，大胆假设那是一家知名公司的快递收发站。
在徐阳猜测的冯宏可能生活的区域，用百度搜索店名验证，果然那一片有好几家同名的店。他激动得就像中彩票了一样，迅速记下几个店的具体位置，在百度地图里搜索到每个店的具体定位，再根据App提供的实景地图，和冯宏暴露在窗外的外景一一比对、排除。在这样重复无数次的找茬游戏中，每次发现了更多的相似点，徐阳就紧张得像自己在捉奸一般，感觉自己离那个渣男更近了一步。就在他觉得眼睛已经快不属于自己和快要瞎掉时，徐阳终于锁定了与视频中背景位置最接近的点。
2021年清明节假期，按照导航，徐阳赶到了那个快递站。假装路过时，他内心万马奔腾，表面却平静得如同一个路人。站在十字路口，他左右环顾，心想，这个渣男应该就住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了，也许就在左边那栋高楼里，也许就在右边那个红房子……
根据冯宏照片透露的方位，在附近小区挨个拍照比对后，徐阳基本确定了他所在的小区。徐阳溜进小区，假装锻炼身体，每次沿小区道路跑一圈后就跑进一栋临街的单元楼，一层层地从楼层间的窗户内朝外拍照，从窗外树木的高度和向下看的角度来推断冯宏所在楼层的高度。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和快跑岔气时，徐阳基本确定了冯宏屋子的具体位置。他站在推断出的冯宏所住楼层前，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是男人就自己上，抓住他狠揍一顿再说。”一个说：“别打草惊蛇，赶紧联系民警让他们上门抓捕，万一他是团伙作战，你这不是送肉上砧板吗？”
纠结片刻，徐阳还是决定交给警察来处理，生活毕竟不是影视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社会打工人，没有超级英雄的主角光环保护，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让案子更加错综复杂。
电话里，李宇听完徐阳的讲述后惊叹出声：“你小子可别添乱，我这就去核实。我先警告你啊，可别自己冲动上前，更别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赶紧回去等我消息。”徐阳连声保证会遵纪守法，一定尽力配合，争取早日抓捕到冯宏。
一周后，李宇给徐阳回复说抓到了冯宏，让他带母亲去指认。据李宇透露，他推算出的冯宏住址完全正确。可惜那套房子是冯宏一年前租住的！李宇在接完他电话后就和同事上门查看，但屋内空无一人。
从物业那里调来房主的联系方式后，房东透露冯宏上周还和他联系过要退房租和押金，因为约定当天，房东孩子生病住院，所以耽误了交接。在警方的示意下，房东又联系了冯宏，约定了具体的交接时间，当冯宏按照约定出现时，被蹲守的警察抓了个正着。审讯后，冯宏交代了犯罪事实，冯宏只是他的化名，他居然是个老年“海王”！受害者竟高达二十几名，涉案金额高达上百万！受害者们，有的不愿让子女知晓，有的羞愤或不愿相信自己被骗，大多沉默没报警。
这让开始还有些收敛谨慎的冯宏非常得意，这次作案更是放开胆子，把受骗人往自己居住的生活区带。“消失”后的冯宏，没察觉到查找他的风声，觉得又是和以前一样无人报案，遂放开胆子联系房东，要求退还租房押金，准备转战新瞄准的“市场”开疆拓地，却不想因小失大，被蹲守的警察抓个正着。
李宇遗憾地说，这次诈骗的金额大部分都被冯宏挥霍干净了，只追回了部分，所以不能全额退还被骗的18万块。收回退款后，徐阳补齐母亲被骗的欠款，把银行卡递给她。
徐阳一直以为母亲有儿养老吃穿不愁，老年生活已经足够幸福，却忽略了她的情感需求，这恰好让别有用心之人趁虚而入，险些釀成大祸。
在当今这个网络社会，想要完全不留痕迹还真是不可能。
编辑/徐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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